●O的故事1


(一)

一、羅西的情人

有一天,O的情人帶她到城裡從沒去過的一個公園散步,他們在那裡散了一會兒步,然後並肩坐在草坪的邊上。這時,他們看到公園一角的十字路口停著一輛汽車,這裡從來不停出租車的,但是這輛車上卻有計程表,像是出租車,他說︰

「上去。」她鑽進車去。

時值秋季,天色向晚,她的穿著一如平時︰高跟鞋,配摺裙的套裝,綢內衣,不戴帽子,但是戴著長手套,手上拎著小皮包,裡面放著身份證、粉盒和口紅。

汽車慢慢地啟動了,他一直沒有對司機講話,只是把兩側和後邊車窗上的簾子全都放了下來,她以為他要吻她,或是想要她的愛撫,所以把手套脫了下來,而他卻說︰

「你的皮包礙事,給我吧!」她把皮包交給他。

他把皮包放在她拿不到的一邊,又說︰

「你穿得太多,解開吊襪帶,把長襪褪到腿上。」

這時,汽車加速了,她動作不太方便,而且也怕司機轉過頭來,但她還是解開了吊襪帶,當綢內衣下擺觸到她赤裸的雙腿時,她感到有點羞澀,吊襪帶在她的衣服裡面晃動,他又說︰

「脫下吊襪帶和內褲。」

這很容易,手從背後下去,稍抬一下身子。他把吊襪帶和內褲拿過去,打開皮包放進去,又說︰

「別坐在裙子上,把裙子撩開,直接坐在座位上。」

座位是人造革的,又滑又涼,貼在大腿上感覺很奇特。然後他說︰

「再把你的手套戴上。」

出租車開得飛快,她不敢問勒內為甚麼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也猜不出這一切對他意識著甚麼──讓她就這樣一動不動,默默無語,裸露出身體的某些部位,又嚴嚴實實地戴上手套,坐在一輛不知要駛到哪裡去的黑色汽車裡。他沒有對她說可以做甚麼,不可以做甚麼,可是她既不敢把雙腿分開,也不敢把雙腿完全並在一起。她把戴著手套的雙手按在座位兩旁。

他忽然說︰「到了。」

出租車停在一條看上去十分可愛的小街上,停在一棵樹下。街道兩旁全是法國梧桐,花園與庭院之間有一座小樓,這是聖日耳曼區常見的私人住宅。街燈很遠,車裡很黑,外面在下雨。

勒內說︰「不要動,好好坐著。」

他的手摸到她襯衣的領子,解開領結,解開襯衣扣子。她輕輕向前探身,以為他想撫摸她的乳房。不,他只是割斷了她乳罩的帶子(用一把鉛筆刀),把它拉出來,然後扣上鈕子。現在在襯衣下她的乳房裸露出來,像她身體的其他部位一樣從腰部至膝部不著一物。

他說︰「聽著,現在你已經準備妥當,出去按門鈴,跟開門的人進去,要你做甚麼就做甚麼,如果你不進去,他們會拉你進去,如果你不服從,他們會強迫你服從。皮包嗎?你用不著你的皮包了,你只是我送來的女人。當然,我會再來,現在去吧。」

*****

這故事的開頭還有一種更簡捷的講法︰一個年輕女人,穿著如前所述,與情人坐在一個不認識的朋友的車上。那個陌生人開車,情人坐在該女人身邊,而那陌生人對這位年輕女人說,她的情人被委以重任,那就是要把她準備妥當,具體地說,他要反綁她的雙手,解開她的長襪並把它褪下去,除下吊襪帶、內褲和乳罩,蒙上雙眼。她將被送往一個城堡,在那裡學習她應該學的課程。事實上她剛被脫好和綁好,他們就幫她從汽車裡走出去(車已經行駛了起碼半小時),引她走了一段路,穿過幾座門,然後移去眼罩。

這時她發現自己站在一間黑屋子裡,有半個小時沒人理睬她,也可能是一兩個鐘頭,長得好像無窮無盡。後來門終於開了,燈亮了,她所在的房間是一間舊式、舒適、但有點怪的房間︰地上舖著厚厚的地毯,但一件傢具也沒有,四面牆壁上全是壁櫥。

開門的是兩個女人,兩個年輕美麗的女人,身著十八世紀女僕的漂亮裝束︰用輕軟衣料製作的長裙,長及腳踝︰緊身胸衣,裝飾前胸的花邊領扣使胸部線條顯得很突出;脖子上飾有帶皺的花邊,袖子長過肘部。她們兩人塗了眼暈和唇膏,並且都戴著緊扣脖頸的項圈和緊扣手腕的手鐲。

據我所知,正在這時,她們解開了O被綁在背後的雙手,準備為她洗浴化妝。她們幫她脫掉了最後一件衣服,把衣服整整齊齊地放在一個壁櫥裡。她們不讓她自己動手洗澡,又像美容師那樣為她做頭髮。她們讓她坐在一把大理發椅上,那椅子在洗頭時放平,然後在吹乾時再搖起來。在一般的情況下,做這些事只需要一個小時,而她們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全部完成。

O就這樣全身赤裸地坐在那張椅子上,她們既不允許她翹二郎腿,也不允許她把兩腿並在一起。在她的正前方是一面鏡子,從天花板到地板,覆蓋了整整一面牆壁,中間沒有一條鏡框,每當她望著鏡子,就能看到自己無遮無蔽的身子。

她終於被修飾停當──眼簾淡色、嘴唇鮮紅,腋下和陰部都灑了香水,兩腿中間、乳下和手心也都灑了香水──被帶到一間三面有鏡子的房間,背後也有一面鏡子使她能仔細地察看自己。她遵命在鏡子之間的一張矮凳上坐下來等待。矮凳上舖著黑色的獸皮,微微覺得有點扎人,地毯是黑色的,牆是紅色的,她穿著紅色的拖鞋。小房間的一面牆上開了一扇落地大窗,窗外是一個可愛的昏暗的花園。雨已經停了,樹枝在微風中搖曳,月亮在雲中穿行。

不知她在這紅色的臥室裡呆了多久,也不知她是否真像自己想像的那樣獨處一室,抑或有甚麼人悄悄透過牆上隱蔽的洞孔在觀察她。當那兩個女人回來時,一個拿著裁縫的皮尺,另一個提著一隻籃子。一個男人和她們一起走進來,身著紫色寬肩燈籠袖長袍。當他走進來時,長袍下擺微微開啟,露出貼身的獨特裝束︰它遮蓋住他的大腿和小腿,卻露出性器。當他邁步時,O首先看到了那個器官,然後看到了別在他腰帶上那條用一束細皮條做成的鞭子。那男人戴著黑色的面具和黑亮的手套,連眼睛也給黑色的紗網遮住了。

他對她說話用了那個熟稔的「你」字,他叫她不要動,並命令那兩個女人加快速度。那個拿皮尺的女人量了O的脖子和手腕,她的尺寸與常人無異,因此在另一個女人提著的籃子裡很容易地找到了合適的項圈和手鐲。項圈和手鐲用多層皮革做成,每層皮革都相當薄,加起來也不過小指厚薄。上面的鉤環扣上時會自動鎖住,只有用一把極小的鑰匙才能將它打開。項圈正對扣鎖的一面襄嵌著一個金屬環,可用來連接鐵鏈,一旦項圈和手鐲扣緊脖子和手腕(絕不會因為過緊引起任何疼痛)被鎖住的部位要想滑出來是根本不可能的。

兩個女人為她扣好項圈和手鐲之後,那位男子吩咐她站起來。他坐在她剛才坐過的地方,招呼她過去,直到她碰到了他的膝蓋。他戴著手套的手伸進去她兩腿之間,又摸她的乳房。他告訴她,就在當晚獨自一人進餐之後,她將同人們見面。

她果真是獨自一人進晚餐,仍舊全身一絲不掛。在一個小客廳和房間裡,一隻看不見的手從門上小窗裡送進晚餐。晚餐過後,那兩個女人又來到她的身邊。她們將她的雙手背到身後,把兩個手鐲上的環扣鎖在一起。接著她們又在她項圈的環上繫了一件紅色的披風,披在她的雙肩上。那披風把她整個遮了起來,但是當她走路時那披風就會張開。由於她的雙手鎖在背後,所以沒法使披風合攏。一個女人在前引路,打開一扇扇的門,另一位跟在後面把門一一關起。

她們穿過一個前庭、兩間起居室,然後走進了圖書館。那裡有四個男人在喝著咖啡,他們都穿著同每一個男子一模一樣的長袍,但沒戴面具。然而O沒來得及看清他們的臉,也不知道她的情人在不在其中(他在),因為其中一人把一盞燈直照在她眼睛上,以致她一時之間甚麼也看不見了。所有的人都紋絲不動地坐著,那兩個女人在她兩側,男人們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她。然後,燈滅了,那兩個女人悄然離去,O的眼睛又被遮了起來。

他們讓她往前走──她往前走時有點趔趄──直到她感覺自己已走到那四個人圍坐的壁爐旁,她能感覺到那壁爐散發出來的熱氣,在一片沉寂之中可以聽到燃木靜靜的碎裂之聲。她面火而立,有兩隻手打開了她的披風,另外兩隻手首先檢查了她那一對被鎖在一起的手鐲,然後從背部直摸到臀部,那是兩隻沒戴手套的手。突然,有兩根手指同時插進她的兩個孔道,她驚叫起來,有人笑了,其中一個說︰

「把她身子轉過來,讓我們看看她的乳房和下身。」

他們把她轉了過來,於是壁爐的熱氣噴到了背後。有一隻手握住了她的一個乳房,一張嘴貼上了另一個乳頭。當他們打開她的雙腿並輕輕拂開她的陰唇時,她突然失去平衡向後倒去,(是誰的胳膊接住了她?)一個人的頭髮輕輕摩擦著她大腿的內側。她聽到他們說應當讓她跪下來,他們這樣做了,這種姿勢使她感到很不舒服,因為鎖在背後的雙手迫使她前傾,而他們又不許她把膝蓋合在一起,他們讓她稍向後仰,於是她半坐在腳跟上,就像修女慣常跪坐的姿勢那樣。

「你從來沒有把她綁起來過?」

「沒有,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鞭打過她?」

「沒有,也從沒鞭打過她。其實……」這是她情人的聲音。

「其實」另一個聲音接下去,「如果你常常把她捆起來,常常鞭打她,她會開始喜歡這件事。但是這還不夠,你還必須讓她超越快樂狀態,達到流淚的境界。」

他們扶她站起來,準備解開她的手腕,也許是打算把她重新捆在柱子上。正在這時,有人表示反對,並說要立即第一個佔有她,就在此時此刻。

於是她重新跪下,不同的是這次她的上身俯伏在一張矮凳上,此刻她的雙手仍然鎖在背後,臀部高於軀幹。就在這時,男人中的一個用兩手抱住她的臀部,插了進去,然後換了第二個人。第三個人試圖進入那個更狹窄的孔道,進行得很猛,使她忍不住尖叫起來,最後他們終於放開了她。

她輕聲飲泣著,淚水打濕了眼罩,她倒在地板上,覺得有個人的膝蓋抵在她的臉頰上,她發現連自己的嘴也沒被放過。最後他們終於放了她,像一個衣俗麗的女俘,她俯伏在壁爐前,她不時聽到酒杯被斟滿的聲音、男人們啜飲的聲音、還有椅子擦過地面的聲音,有人向火中投了些木柴。

突然間,她的眼罩被揭開了,她看到一個闊大的房間,貼牆擺滿了書架,這些書架在一盞孤燈和壁爐火光的映照下閃著黯淡的光。兩個男人站著抽煙,另一個坐著,膝上有一條鞭子,還有一位俯身撫摸她的乳房,他正是她的情人。這四個人全都佔有了她,而她竟不能從四人當中辨認出自己的情人。

他們向她解釋道,只要她仍在城堡裡逗留,她就會一再重覆剛才的經歷︰她不會看到那些蹂躪她折磨她的人的面孔,她也永遠不會知道那個把折磨得最慘的人是誰。但是這一切只會在白天而不會在夜間進行,在她遭受鞭打時也是如此,除非他們有意讓她看到自己挨鞭打的情形,那時他們會去掉她的眼罩,而他們則會戴上面具,使她不能辨認。

她的情人扶她站起來,幫她披她的披風,然後讓她坐在靠近壁爐的一張安樂椅上,聽他們要告訴她的事情,看他們要讓她看的東西,她仍雙手反鎖。他們給她看一條馬鞭,修長、漆黑,十分精緻,皮子裹著薄薄的竹片,是常常陳列在高級騎術商店櫥窗的那一種;一條皮鞭,她在這裡見到頭一個男人皮帶上別著的那一種,長長的,由六根皮條結成一束;第三條鞭子是由一束繩子編成的,質地堅硬,像在水裡泡過似的,O發現它 實在水裡浸過,因為當他們用它輕觸她的下部並拂開她並攏的雙腿時,她感到那抵住她柔嫩皮膚的鞭子又硬又濕。

此外,在一條長桌上裝有按鈕和鐵鏈。在一面牆的正中間,有一道由兩根立柱支撐的橫樑,其中一根柱子上嵌著一隻鐵鉤,剛好是一個男子踮起腳尖能夠到的高度。

O的情人此時把她擁在懷裡,一手摟著她的肩膀,一手在她的腹股溝間,那裡像在燃燒,好簡直要受不住了。正在這時,他們告訴她︰她的雙手將被解開,但只是為了隨後被重新綁在那根柱子上,還是用那對手鐲加上一條鐵鏈。他們對她說,除了被吊起的雙手,她的身體仍可移動,並能看到鞭子怎樣抽過來︰原則上僅僅她的大腿和臀部將受鞭打,換句話說,只在腰和膝之間的部位,那正是她被帶到此地時在汽車裡準備好的部位──她坐在汽車座位上時那些裸露出來的部位。

目前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是︰這四人之中的一位將要用鞭子在她這個部位留些印記,會留下可愛的長長的深痕,久久不褪。在忍受鞭打時,她將有充足的時間叫喊掙扎和哭泣。他們將不根據她的叫聲和眼淚,而從鞭痕的狀況和顏色來判斷鞭笞的效果。他們解釋說,這樣來判斷鞭笞的效果不僅公平,而且能夠使受刑者故意誇大自己的痛苦程度以博取同情的企圖難以奏效。此外,這種方法在城堡圍牆之外更加必要,例如在公園裡──這將是常有的事──或在普通住宅及旅館房間裡。那裡假定採用了口銜,除了最狂暴的呻吟,口銜將堵住一切叫聲,雖然它限制不住眼淚的流淌。

他們認為當晚就進行這一切亦無不可,他們十分希望聽到她痛苦的呻吟,越早越好。O集中全力的忍耐和保持沉默的嬌傲沒能堅持多久,他們甚至做到了使她開口哀求他們放了她,哪怕僅僅停止一秒鐘也好。

她掙扎得過於猛烈,想避開鞭子的咬噬,以致身體幾乎完全轉了過來。拴著她的鐵鏈很長,雖然結實無比但系得並不很緊,結果她的腹部和大腿前部也像背後一樣佈滿鞭痕。他們的決心毫不動搖,只是在她的腰際加捆了一條繩子,使她的身體更緊地貼在柱子上。

鞭打又重新開始,由於腰部被捆得極緊,她的身子稍稍傾斜,臀部顯得更加凸出。從那一刻起,鞭鞭正中目標,除了有幾鞭有意落在其他部位。由於正是她的情人把她交到這些人手裡,又使她落到如此境地的,O知道求他開恩只會使他加倍殘忍,以便從她身上得到他的權力的無疑證據和巨大的快樂。正是他首先指出應當用那條皮鞭,由於它不會馬上留下痕跡(浸水的繩鞭和馬鞭都會立即留下鞭痕),因此可以使他們延長這場鞭打,也可以隨他們的意開始或停止,正是他要求他們只用那條皮鞭。

這時,由於O的臀部在腰部被捆的情況下為了躲開鞭子拚命扭動,從而變得加倍誘人,有一個人感到大受誘惑──他之所以喜歡女人,只在她們與男人相同的地方,他要求暫停鞭打,以便對此善加利用。他用雙手分開那兩塊在他手下燃燒般發燙的肉體,插了進去──並非毫無困難──邊做一邊評論道,這個孔道應當被修理得更容易接近些才好。大家都表示同意,認為這件事能夠而且應當做到。

當他們放開這個年輕女人時,她蹣跚著,幾乎暈倒,緊緊裹在她的紅披風裡。在把她送回她自己的房間之前,他們令她在一張靠近壁爐的椅子上坐下來,向她概括地介紹了她在城堡逗留期間以及離開此地之後(離開並不意味著重新獲得自由)應當遵守的規矩。隨後他們打鈴,那兩個最初接待她的女人應聲走了進來,帶來了她逗留期間要穿的衣服及她的標誌──這標誌使城堡中的主人和那些在她離開此地後將成為她主人的人可以將她辨認出來。

她的服飾同其他女人相似︰一條緊束腰際的長裙套在緊固的鯨骨胸衣上,內著漿得很硬的亞麻布襯裙,領口開得很低,幾乎遮不住被緊身胸衣托起的乳房,上面只有花邊網稍事遮掩,襯裙是白色的,花邊也是白色的,長裙和胸衣由海綠色的緞子製成,當O穿著已畢重新坐在壁爐旁的椅子上時,裙子的色澤反襯出她的蒼白。

那兩個年輕女人靜靜地準備離去,那四個男人中的一個,在其中一個女人經過他身邊時伸手抓住了她,並向另一個打招呼請她稍候。她把被攔住的那個女人帶到O的面前,轉過她的身子,一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撩起了她的裙子,他這樣做為的是向O展示這種服飾的實用及設計的巧妙。他介紹說,要想使裙子保持捲起的狀態,只須用一條帶子繫住就行了,這樣,裙下的一切便隨時可用。

在城堡中或花園裡,他們經常命令姑娘們將裙子從後面或前面捲到腰際。他們讓那年輕女人教給O應當怎樣弄她的裙子︰向上捲上幾摺(就像卷頭髮那樣)然後用那條帶子緊緊紮住,在正前方露出腹部或在背後露出臀部。在這兩種情況下,長裙和內裙都會像小瀑布似的斜斜垂下。像O一樣,那年輕女人的臀部有著鞭子留下的新鮮痕跡。解釋完這些之後,那個姑娘離開了房間。

以下是他們對O所說的話︰

「你來到這裡要侍候你的主人們︰在白天,你要完成分配給你的職責,比如掃地、整理圖書、安放花草,或侍候飲食等等,並沒有甚麼比這更複雜的事可做。但是當一旦有人召喚你,你必須立即放下手裡的事,去完成你唯一的責任︰奉獻你自己。你的雙手不屬於你、你的乳房也不屬於你,尤其是你身上的一切孔道,我們都可以隨意探索和進入。你要時刻牢記,或盡量努力地記住︰你已經喪失了一切隱私及藏匿的權利。

作為對這一事實的不斷提醒,當他們出現在你面前時,你永遠不可以將嘴完全閉緊,或把腿併攏,或把雙膝併攏(你也許已經注意到了這一點,自從到時達地就一直禁止你這麼做)。這一點不但對你、而且對我們都將是一種不斷的提醒,它提醒的是︰你的嘴、腹和臀都永遠對我們敞開。

你絕不可以當著我們的面觸摸自己的乳房,你的胸衣把它們向我們托起,它們屬於我們。在白天,你要穿戴整潔,當任何人命令你把裙子撩起來時,你要照辦;任何人都可以用他喜歡的任何方式使用你,他們將不戴面具,但帶著一件常備的東西︰鞭子。鞭子將只在黃昏到黎明前這段時間內使用,除了接受任何想鞭打你的人的鞭打之外,你還要在夜間受到例行的鞭打,作為對白天所犯過失的責罰︰為動作遲緩,為抬眼看了向你打招呼或要你的人──你絕不可以看我們之中任何人的臉。

我們的夜裝露出性器──就像我現在所穿的這一件一樣──並不是為了方便,因為即便不露出也是方便的,而是為了表達我們的傲慢。你的眼睛看著它而不許向別處看,於是你會懂得那是你的主人,你的嘴唇是它的最高目標。

在白天,當我們穿著正式而你穿得像現在這樣時,上述規則同樣適用,所不同的是,當有人要你時,你要敞開你的衣服,完事後合攏。還有,在夜間,你全身只有嘴唇是自由的,它將為我們所用──還有你敞開的雙腿──你的雙手將被鎖起,你全身都將像你不久之前那樣裸露,只有在受虐待和鞭打時你的眼睛才會被遮蓋起來,而你已經目睹了自己被鞭打的情景了。

對了,順便說一句︰當你逐漸習慣了鞭打之後──在你逗留期間,每天都會受到鞭打──它將較少為了我們的快樂而更多的是為了你的啟蒙,這一點將由下列事實證明︰在那些沒人想要你的晚上,你將等待僕人的到來,他們的任務是到單獨監禁你的房間,完成你份內的但我們沒心情給你的鞭打。實際上,鞭打和鐵鏈並不是為了使你受苦、喊叫和流淚,而是為了使你通過這些苦難,悟到一個道理︰你並不是自由的,而是身在枷鎖之中。它是為了告誡你︰你是完全受自身之外的力量支配的。

當你離開此地時,你將在中指上佩戴一枚鐵戒指,它是你的標誌。到那時你將學會服從那些佩有相同標誌的人。當他們看到這一標誌時就會知道,不論你穿著多麼標緻的服裝或者身處甚麼樣的公共場合,你的裙子下面永遠是裸體,而這個裸體是為他們準備的。無論是誰發現你有一點不馴服,他將把你送回這裡。現在你將被送到你自己的房間去了。」

當他們對O講話時,那兩個為她更衣的女人一直肅立在她接受鞭打的柱子旁,但從沒有碰過它,好像它使她們感到害怕,又像有禁止接觸它的禁令(很可能是後者)。當那人說完時,她們走到O的面前,O明白她應當站起來跟她們走,於是她站起身來,同時用手臂挽著裙子以免跌倒,因為她還不習慣穿長裙,穿著那雙只綴著緞帶的厚底高跟拖鞋,也還覺得不夠穩當。在彎下身子時她轉過頭來,女人們在等她,那些男士已不再注意她了。

她的情人坐在地板上,斜依在那張她曾被扔在上面的矮凳上。他手扶膝蓋,正在擺弄那條皮鞭,當她邁步跟上那兩個女人時,裙擺輕輕擦了他一下,他抬起頭微笑著,叫著她的名字,也站了起來。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用指尖輕輕觸摸著她的眉毛,然後溫柔地吻了她的嘴唇,用很響亮的聲音,他告訴她︰他愛她。

O顫抖著,幾乎被自己回答的「我愛你」嚇了一跳,她 實是愛他的。他把她拉向自己,一邊喃喃著「親愛的,甜蜜的」,一邊不斷地吻著她的脖子和臉頰。她任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靠在他那被紫色長袍遮住的肩膀上。他再次極其溫柔地告訴她,他愛她,並輕輕地對她說︰「你跪下來,撫摸我,吻我。」接著他推開了她,又示意那兩個女人站到一旁去,然後靠在長桌上。

他很高大,桌子並不太高,他的長腿裹在紫色長袍裡,微微彎曲,敞開的長袍在腿下繃緊,桌面微微托起他沉重的陽具和輕輕覆蓋在那上面的毛髮。另外三個男人圍了過來,O在地毯上跪下,她的綠裙像花瓣一樣擁著她,胸衣擠壓著她,她乳頭微露的乳房剛她在她情人膝頭的高度。

「再亮一點。」一個男人說。

他們調整壁燈,使燈光直接照到他的陽具和她的臉,她的臉幾乎觸到了陽具。正當她從下面愛撫勒內時,他突然命令她︰「再說一遍︰我愛你。」O愉快地重覆道︰「我愛你。」她不敢碰到他陽具的頭部,此刻它還裹在一層柔軟的皮膚裡。

那三個男人抽著煙,評論著她的嘴含住陽具上下移動的動作,評論著勃起的陽具噎住她的喉嚨、壓著她的舌頭使她感到陣陣噁心時她扭曲的臉上流淌的淚水。這張被那些硬的肉體堵住了一半的嘴仍喃喃著︰「我愛你。」

那兩個女人一左一右站在勒內兩旁,他一手一個摟著她們的肩膀,O能聽到旁邊人的評論,但她努力想透過他們的聲音聽到她情人的呻吟。她小心翼翼又無限尊敬地愛撫著他,用她知道能令他高興的方式。O覺得自己的嘴是那麼美好,因為她的情人把他自己放了進去,因為他公開將它賜給她去愛撫,還因為他在裡面賜給她全部精液,她像接受上帝那樣接受了它。她聽到他叫出聲來,同時聽到其他人的笑聲,她倒了下去,臉貼在地板上,那兩個女人攙她起來,這次他們讓她走了。

拖鞋敲擊著走廊的紅磚地面,走廊上的門一扇接一扇,嚴密而潔淨,門上安著小小的鎖,就像大旅館的房間一樣。O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問︰

「這些房間是否都有人住?是些甚麼人?」

她的夥伴之一──O還一起沒有聽到過她的聲音──對她說︰

「你住紅區,你的僕人名字叫比爾。」

「甚麼僕人?」O問,驚訝於那話音的低柔,「而你又叫甚麼名字?」

「安琪。」

「我叫珍妮。」另一個女人說。

「僕人是掌管鑰匙的人,」第一個女人接著說,「他的職責是把你鎖起來或解開,又或是你應當受懲罰而別人都沒時間時鞭打你的人。」

「去年我在紅區,」珍妮說,「比爾那時已經在那兒了,他總是晚上來。僕人有鑰匙,也有在他們的房間裡使用我們的權利。」

O想問問比爾是個甚麼樣的人,但她沒來得及問,她們帶她拐了一個彎,在一扇同其他門沒甚麼兩樣的門前停了下來,她看到一個體魄雄健的人坐在兩扇門之間的條凳上,長得像個農民。他頭髮刮得精光,一雙小黑眼睛深深陷進頭顱,脖子上的肉打著摺,他打扮得像小歌劇裡的僕人︰黑背心上露出襯衫的花邊,外面套一件那種俗稱斯賓塞的紅色夾克,下身是黑馬褲、白襪子和亮閃閃的皮鞋,他的皮帶上也別著一條皮鞭,他的手上長滿紅色的毛。他從背心口袋裡掏出鑰匙開了門,領著三個女人走進去,說︰

「我把門鎖上了。你們弄完了,打鈴。」

房間很小,實際上是兩間。她們現在呆在一個客廳,套著一個小房間,另有一道門通向洗漱室。門對面的那面牆上有一扇窗戶,左面的那面牆上,在兩扇門和窗戶之間安放著一張大床,很矮,舖著獸皮。安琪指著那床告訴O,那其實不是床,而是一張舖著床墊的檯子,蓋著黑色的仿獸皮材料,枕頭像床墊一樣硬而平,用同樣材料製成。牆上甚麼都沒掛,只有一隻厚重的鋼環在閃著微光,鋼環離床的高度同圖書館裡立柱上的鋼鉤離地板的高度相仿,鋼環上拖著一條長長的鏈子,一直垂到床上堆成一個小堆,鐵鏈的另一端有一臂之長的邊在一隻掛鎖上,就像窗幔掛在窗鉤上那樣。

「我們必須給你洗個澡,」珍妮說,「我來解開你的裙子。」

洗漱室中最惹眼的是一隻土耳其式馬桶,安裝在靠近房門的那個角落,牆上的每一寸地方都舖滿了鏡子。珍妮和安琪讓O脫光衣服走進去,她們把她的裙子掛進澡盆旁邊的壁櫥裡,拖鞋和披風已經放在裡面了。她蹲在磁台上時,發現自己陷入鏡中影子的包圍中,就像在圖書館落入那些人手臂中那麼無遮無蓋。

「等比爾來時再用這種姿勢,」珍妮說,「你到時候會知道的。」

「為甚麼?」

「他來用鎖鏈鎖你時,也許會要你蹲下。」

O覺得自己變得蒼白起來,「可這是為甚麼呢?」她說。

「因為你不得不這樣,」珍妮答道,「你的運氣好。」

「為甚麼?」

「是你的情人把你帶到這兒來的嗎?」

「是的。」O說。

「他們對你會嚴厲得多。」

「我不懂……」

「你很快就會懂的。我打鈴叫比爾了,我們明天早上再來。」

安琪離開時,對她露出微笑,珍妮撫摸了一下O的乳房,跟著安琪走了出去。O轉過身子,站在床腳邊,除了由於浸水變得有點緊的皮項圈和皮手鐲她甚麼都沒穿。

「看看這位可愛的太太,」那僕人進來時說,他抓住她的雙手,把一隻手鐲上的鉤子扣在另一隻上,使她的手腕緊緊扣在一起,然後又把兩個鉤子都鎖在項圈的環子上,這樣她的雙手應像祈禱那樣舉到脖子的高度,隨後他把她繫在那條從鋼環垂下的鏈子上。他解開掛鐵鏈的鉤子將鏈子收緊,O這時不得不移向床頭,他讓她躺下,鏈子發出「嘩嘩」的響聲,它的長度只允許這年輕女人從床的一邊挪到另一邊或在床頭站立起來。由於鏈子把項圈向後拉,而她的手把它向前拉,就建立起一種平衡。她鎖在一起的雙手放在左肩旁,頭微微下垂,僕人抬起O的腿,把它們移向她的胸口,並檢查了她兩腿間的縫隙,隨即把黑色的被子蓋在她的身上,除此之外沒有再碰過她,也沒有再說一個字。他熄掉放在兩扇門之間的台燈,走了出去。

O向左側身躺著一動不動,在兩層皮毛中覺得很熱。獨自一人在黑暗和沉寂之中,O試圖想明白為甚麼她的恐怖中摻雜著那麼多的甜蜜,或者說,為甚麼她的恐怖本身似乎就那麼甜蜜。她意識到,最令她煩惱的是她被剝奪了使用自己雙手的權利這一事實,她並不指望手能保護自己(她真想保護自己嗎?),只是如果手是自由的,她至少能做手勢,能試著擋開那些抓住她的手和刺入她體內的器官,能使她的身體躲開皮鞭。

她的雙手被拿走了,她不再能觸摸自己的身體,當一個人不再能摸到自己的膝蓋或腹股溝時,這是種多麼奇特的感覺。在兩腿之間,她的陰唇在燃燒,或許這燃燒是因為她知道它們將為第一個來訪者敞開︰那個僕人比爾,假如他想進入的話。

她感到十分驚訝,因為她曾受到的鞭打,竟會那麼無動於衷地、那麼平靜地離她而去,而她將永遠不會知道,那四個男人之中是誰從臀部要了她,以及那是不是她的情人,這一想法使她感到十分煩惱。

她輕輕翻身俯臥在床上,同時在想︰她的情人雖然喜愛她臀部的孔道,但在今晚之前(如果那 實是他的話)還從未進入過,她希望那是他。她要不要問問他?啊,絕不!她眼前迭映著那在汽車裡拿走她的腰帶和襯褲的手,那拉直了腰帶使她能將連褲襪褪到膝頭的手。

記憶如此鮮明,竟使她忘記自己雙手被鎖而弄響了鐵鏈。可是,如果她受到的刑罰在她的記憶中是那麼稀薄,又為甚麼一想到鞭子、一聽到鞭子這個字眼、一看到鞭子,她的心就會狂跳起來、恐怖地閉上眼睛?她不能停下來考慮這是否僅僅是恐慌,她完全被驚慌壓倒了︰他們將會拉著鎖鏈把她從床上提起來,然後鞭打她。她的肚子貼在牆上,他們會鞭打她,鞭打她……,這些字眼一直在她腦海中翻騰。

比爾將鞭打她,珍妮說過他會的。「你很幸運,」珍妮反覆地說,「他們對你會嚴厲得多。」這究竟是甚麼意思?這時,她覺得除了項圈、手鐲和鎖鏈,甚麼也感覺不到了,她的身體飄揚而去,她沉入了夢鄉。


(二)


在黎明前最黑、最冷的時刻,比爾重新出現了。他撳亮了洗漱室的燈,讓門開著,方方的一片燈光映照到床的中間,正照在被子微微隆起的地方,被子下面是O微微蜷起的苗條身體。他默默地揭開了被子,O仍舊向左側臥,臉衝著窗戶,腳微微蜷起,他眼前是她白色的側影,在黑色的獸皮上顯得愈加白晰。他從她頭下抽去枕頭後,彬彬有禮地說︰

「請你站起來。」

她挽著鐵鏈設法站起來,他扶著她的手肘幫她面向牆壁站好,床上的一方光亮遇到黑色的獸皮顯得有些黯淡,照亮了她的身體,但亮光照不到他的動作,她雖看不清,但能猜到他正在解開鐵鏈,並把它掛在另一條鏈子上使它繃緊,因為她感覺到鏈子越來越緊了。

她光著腳穩穩地站在床上,沒看到這次他腰帶上別著的不是皮鞭,而是一條黑色的馬鞭。她感到比爾用左手按住了她的腰,然後床墊動了一下,好像是他的右腳踩在了上面。在聽到一聲呼嘯的同時,半身隱在黑暗中的O感到背後著了一道可怕的燒灼,她失驚地叫出了聲。比爾鞭打她時用的是全力,他沒等她的叫聲停下又連續抽了她四鞭,故意使每一鞭都稍稍偏上或偏下一點,以便使四條鞭痕全都清晰可見,直到他停下手,她的尖叫聲還在繼續,眼淚流進她張開的嘴。

「請乖乖轉過身來。」他說。

由於她心緒迷亂沒能服從他的命令,他抓住她的臀部把她轉過來,鞭子把掃到了她的腰。當她面對他時,他稍稍退後,接著開始猛力抽打她的大腿,鞭打整整持續了五分鐘。隨後他關上燈,關上洗漱室的門,走了出去,撇下O在黑暗中呻吟,在鐵鏈的盡頭沿著牆輾轉反側。她試著使自己停止呻吟,靠牆站穩,受鞭打的肉體貼在牆壁上閃著微光的細布上感到涼爽。

天慢慢開始亮了,她面向那高高的窗戶,半身依著牆,臉衝著東方。窗戶從地面一直開到開花板,沒有窗簾。O望著蒼白的黎明漸漸升起,用它的薄霧追隨著窗外的紫菀花籐,一棵白楊的輪廓顯現出來,黃葉不時飄落,雖然並沒有風。窗外的紫菀花下是一片草地,草地盡頭有一條甬道。天已大亮,O有很長時間沒有動一動了。

一個園丁出現在甬道上。推著一輛手推車,可以聽到鐵輪碾著砂礫的尖叫聲。如果他到這邊來收集紫菀花中的落葉,窗戶那麼大、房間又那麼小而亮,他肯定能看到O被鐵鎖鎖著,一絲不掛,甚至可以看到她腿上的鞭痕,鞭痕腫了起來,形成一道道窄窄的暗紅色痕跡。

她的情人最喜歡在安靜的早晨沉睡。他在哪個房間,睡在甚麼樣的床上?他知道他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嗎?他是不是那個決定了這一切的人?O想起曾經在雕塑作品和歷史書中看到過的囚徒,他們被鐵鏈鎖著忍受鞭打,那是在許多年前、許多世紀以前,他們早已死去。她不希望死,但如果忍受拷打是為了保住她的情人必須付出的代價,那麼她只希望她忍受的一切能使他快樂。在一片溫柔和寧靜中她等待著,等待著他們把她帶到他的身邊。

在這時,沒有一個女人擁有鑰匙,不論是門鎖的鑰匙、鎖鏈上掛鎖的鑰匙、還是開項圈手鐲上的鎖的鑰匙,但是每個男人都帶著三把一套的鑰匙,大小各異,可以分別打開所有的門鎖、掛鎖和項圈上的鎖,僕人們也有這些鑰匙。

每天早上,值夜班的僕人睡了,於是由一個主人或另一個僕人來開鎖。那個到O房間裡來的人,穿著皮夾克、馬褲和皮靴,她不認識他。他首先打開了牆上的鎖鏈,於是O躺了下來,在打開她手腕上的鎖之前,他把手伸進她的大腿之間,那做法同頭一個戴面具和手套的男人在那間小紅客廳裡的做法一模一樣,也許就是同一個人。他的面孔骨多肉少,有著老哈根諾茲肖像上的那種銳利目光,但頭髮是灰色的。O的眼睛同他的注視相遇,持續了似乎無限長久的時間,突然凍結了,她這才想起禁止看主人皮帶以上部位的規定,連忙閉上眼睛,但是已經太晚了,在他為她打開手腕上的鎖時,她聽到他笑了,說︰

「晚飯後,你將為這個受到責罰。」

他對同他一起來伺立在床兩側的珍妮和安琪說了幾句甚麼之後就離開了,安琪撿起掉在地板上的枕頭,把比爾鞭打O時推到床邊的毯子舖好,珍妮把先前從走廊上推進來的一張餐車桌移到床頭,餐桌上有咖啡、牛奶、麵包和黃油。

「快點吃吧,」安琪說,「九點了。吃完你可以睡到中午,等聽到鈴響,就是吃午飯的時候了。你自己洗澡梳好頭髮,我會來為你化妝幫你穿好胸衣。」

「你們呢?」O問。

「我們只是在你逗留的頭二十四小時內照顧你,以後就靠你自己了,你以後就只和男人們打交道了。我們不能再對你講甚麼,你也不能再跟我們說話了。」

「別走,」O說,「再呆一會兒,告訴我……」她沒來得及說完這句話,門開了︰是她的情人,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她的情人穿得像從前他每天剛起床點起一支煙時一樣︰條紋的睡衣和藍色的浴衣,有絲襯裡的毛料長袍,這是一年前他們一起買的。他的拖鞋已經舊了,她想,應當給他再買一雙了。那兩個女人消失了,除了提起裙子時(所有的裙子都是拖地長裙)綢緞沙沙的輕響,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拖鞋在地毯上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O這時正左手端著一杯咖啡,右手拿著一隻黃油麵包卷,坐在床上,兩腿迭在一起或者說是半迭在一起︰一條腿彎著,另一條貼在它上面。她沒有移動,但是她手中的杯子突然開始顫抖,黃油麵包卷從她手中掉到了地下。

「撿起來。」勒內說。這是他的頭一句話。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撿起已經吃了幾口的黃油麵包卷,把它放在杯子旁邊,幾片油膩的麵包屑仍留在地板上她的赤腳旁。勒內彎下腰,把它們撿了起來,然後他坐在O的身旁,把她推倒在床上吻了她。她問他是否愛她,他回答說︰「愛,我愛你!」隨後他站起身,也扶她站起來,用他涼爽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她身上面的鞭痕,又用嘴唇把它們吻遍。

O不知自己可不可以看那個和她的情人一起來的男人,此刻他正背對著他們,倚在門邊抽煙。隨後發生的一切使她心緒難寧。

「上這兒來讓我們看看,」她的情人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把她領到床頭。他對他的夥伴說,他是對的,他很感謝他。並且說,如果他需要O,那應當讓他先來才公平。

她一直沒敢抬頭看一眼那個陌生男人,他先用手摸遍了她的乳房和臀部,然後要求她把雙腿分開。

「照他的吩咐做。」勒內說,並且伸手抓住了她。她背靠著他站著,他右手撫摸著她的一隻乳房,左手搭在她的肩頭。那陌生男子坐在床邊,緩緩地伸手撥開了她毛髮覆蓋的陰唇,勒內明白那人的意圖,於是把O向前推去,使她更容易接近一些,他的右臂滑到她的腰際,更緊地摟住了她。

對這種愛撫她從來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它總使她充滿羞愧並盡力躲避,因為這種愛撫在她看來是一種褻瀆,她認為讓她的情人跪下來是褻瀆,應當是她跪下才對。她突然意識到這次躲不過去了,這是她命中注定的。當那陌生的嘴唇壓上那花瓣般開放的肉體時,她呻吟了一聲,突然感到渾身燃燒起來,她不再管束自己,任那火熱的舌尖把她點燃得更加厲害。當那嘴唇又重新開始時,她的呻吟變得更加猛烈。她感到那隱蔽的一點在硬起來、挺起來,被牙齒和嘴唇久久地吮噬著,它仍沒有鬆開,又一個長長的緩緩的吮咬使她屏信了呼吸。

突然間,她失足倒在床上,勒內的嘴唇貼上了她的嘴唇,雙手把她的雙肩按在床上,那陌生人的雙手在下面推起她的雙膝,又打開她的兩條腿。她的雙手背在背後(當勒內把她推向那陌生的男人時將的手腕鎖在一起了),那男子的性器輕輕地觸到了她的身體,他的推進使她叫出了聲,好像那是一記鞭打,他隨後的每次推進動作都使她尖叫不止,她的嘴唇被她情人咬住了。好男子突然撤了出去,大叫一聲攤倒在地板上,像受到了電擊一樣。

勒內解開了O的雙手,把她抱起來放在床上,為她蓋好毯子,那個男子站起身來,勒內陪他走出門去。心中像電光一閃,O感到自己被拋棄了,化為烏有,受到了詛咒。她在一個陌生人的唇下發出了她在情人面前從未發出過的呻吟,而那陌生人的陽具又使她發出了她在情人面前從未發出過的喊叫聲。她感到自己被敗壞了,感到羞恥,如果他因此離她而去她只有引咎自現責。但是他並沒有離去,當門又一次開合時,他回來了,他又同她在一起,在毯子下和她並肩而臥,他滑進她潮濕而火熱的懷抱,像以前那樣擁抱著她說︰

「我愛你,在以後的日子裡,我不得不把你交給僕人們。有一在夜裡我會來看你,讓他們把你鞭打得皮開肉綻。」

陽光衝破晨霧灑滿房間,直到中午的鐘聲響了,他們才一起醒來。

O不知該怎麼辦,她的情人應該躺在哪裡,像睡在他們那間天花板很低的房間裡,像睡在他們同居後幾乎天天睡在一起的那張床上那麼親近、那麼溫柔輕鬆全不設防。那是一張巨大的英式紅木四柱床,床頭板比床尾板略高些,他總是睡在她的左側,無論甚麼時候,有時甚至在午夜,他只要一醒,手總是習慣地摸向她的腿。為此,她睡覺時睡袍下總是甚麼也不穿,偶爾穿睡衣也從不穿下半身。

他現在又習慣地做了這個動作。她抓住他的手吻著,但一直猶豫地不敢開口問他甚麼,他卻開始說話了。他伸手抓住她的項圈,兩個指頭伸進她的脖子和項圈之間,他對她說︰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願發生的,從今往後,她將由他同那些經他選擇的人分享,也將由那些他不認識但與這個城堡的圈子有關的人分享,就像前一晚已經發生的那樣。她應當信賴他並且僅僅依賴他,儘管她也會從別人那裡接受命令,因為從原則上講,不論她被要求做甚麼,或加在她身上的是甚麼,都有他參與其中。她在那些陌生人的手中所經受的一切,都是他對她的佔有與享用,因為是他把她交到他們手中的。她必須像尊敬他本人那樣迎接他們和服從他們,就像他們是他的多重化身一樣,於是他就可以像上帝佔有其造物那樣佔有她了。

上帝為他的造物賦予魔鬼的外觀,或是禽鳥的外觀,把它們變成無形的精靈,或是一種消魂的狀態。他並不願意離開她,他將她奉獻得愈多則擁抱得愈緊。事實上他交她出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證明,也是為了給她一個證明,即她確實是屬於他的︰只有屬於自己的東西才能給別人。他交出她即是得到她,得到在他眼中變得更加美好的她,就像某些被用於神聖目的的供品一樣。

很長時間以來,他一直有心讓她為了他的緣故而出賣自己的肉體,他高興地發現,他由此得到的快樂比預期的還要大,而這就使他更離不開她,就像她也更加離不開他一樣。因為在這個過程中她將受到更多的羞辱和蹂躪,但是由於她愛他,她沒有辦法不愛來自他的一切。

O諦聽著,因過於快樂而顫抖,因為她確認他是愛她的,她由於默認了他所說的一切而激動得全身發抖。他似乎猜到了她在想甚麼,因為這時他又說︰

「對於那些我想要、而你卻不可能給我的東西,僅僅口頭上同意交出來,是容易的,可即使你事先同意了,即使你此刻表示同意,而且你以為自己能夠順從,你還是不可能不反抗。而我們無論如何要得到你的屈從,這不僅僅是為了我和其他人從中將獲得無與倫比的快樂,也是為了讓你明白,你自身從這種經歷中所發生的變化。」

O正要開口說︰她是他的奴隸,她會懷著愉快的心情,承受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他卻止住了她的話頭。

「昨天你被告知,只要在這城堡一天,你就不能看一個男人的臉,也不能跟他說話,這一點對我也適用︰對我,你要保持沉默和服從,我愛你。現在起床,從現在開始,當著一個男人的面,只有哭喊和愛撫時才能張開你的嘴。」

於是O遵命起床,勒內仍躺在床上。她洗了澡,梳了頭,身上的傷痕一接觸溫水就痛得發抖,所以她不得不用海綿吸乾身體而不致因為搓洗引起灼痛。她塗上了唇膏但沒塗眼暈,又在全身撲了香粉,然後她低垂下眼簾回到房間裡,全身依舊不著一絲。

勒內此時正在看著珍妮,她走進房間立在床頭旁邊,也低著頭保持沉默。他讓她幫O著裝,珍妮取過綠綢胸衣、白色襯裙、長裙和綠色托鞋。她先幫助O把胸衣繫好,又轉到背後幫她束緊,胸衣又長又緊,還有曾經風行一時的寬大的鯨骨撐和托起乳房的襯墊。胸衣束得越緊,襯墊把乳房托起得越高,乳頭就越突出。同時,緊束的腰部使小腹和臀部也更顯突出。

令人驚異的是,這套服裝穿在身上非常舒服,甚至能使人感到某種程度的安適和寧靜︰它使你站得很直,但又使你感到──很難說為甚麼會如此,除非用對比的方法──身體那些沒受束縛的部位更加自由自在,或者索性說是更加便於利用。

長裙和梯形的開領從脖頸下部經乳房一直開到整個胸部,對於穿上這套服裝的姑娘來說,它似乎不像是一套保護身體的裝束,倒像是專為誘人或展覽而設計的。當珍妮為她繫好花邊之後,O從床上拿起長裙,這是一件連衣裙,襯裙和外裙連在一起,但是也可以分開。胸衣和花邊勾出了胸部的優雅線條,或多或少受到束得松些還是緊些的影響。珍妮把O的胸衣束得很緊,O從敞開的門能看到自己在漱洗室鏡中的身影︰苗條,腰部以下隱藏在綠色綢緞的波浪中。兩個女人並肩而立,當珍妮伸手幫助O撫平綠裙子上的摺皺時,O看到她的乳房在胸衣的花邊裡顫動,乳頭略呈長形,乳暈是棕色的,她的裙子是黃顏色的。

勒內走到她們面前,對O說︰「看著。」又對珍妮說︰「撩起你的裙子。」珍妮雙手提起瑟瑟作響的裙擺和硬邊,露出了金色的腹部,閃著微光的大腿和膝蓋,以及那個緊湊的黑色三角,勒內一隻手在上面緩緩撫摸,另一隻手撥弄著她一隻乳頭。

「就是為了讓你看的。」他對O說。

O看到了,她看到了他微露諷刺但又顯得殷切的表情。他的眼睛仔細地盯著珍
妮半開的嘴唇和她的脖子,她的脖子微微後仰,皮項圈緊緊地箍在上面。O痛苦地
想︰有哪些她能夠給予他的快樂,是那個姑娘或任何其他人不能給他的呢?

「不是跟你。」他又添上一句。

不是的,不是跟她。想到這裡她的精神突然完全崩潰了,靠在兩扇門中間的牆上,她的雙手無力地垂下,再也沒有必要要求她保持沉默,她還有甚麼可說的呢?也許他被她的絕望感到了,他放開珍妮,把O抱在懷裡,他說她是他的愛情、他的生命,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他愛她。

他撫摸她脖子的手是潮濕的,帶著珍妮的氣味。O還能怎麼樣呢?一度壓倒了她的絕望慢慢退潮了︰他是愛她的,啊!他是愛她的,他可以隨意跟珍妮或其他人玩,可他還是愛她的。

「我愛你」他在她耳邊低語︰「我愛你,」語音低柔到幾乎聽不清楚的程度,「我愛你。」直到他看到她的眼睛清亮,她的表情平靜滿意了,他才離開。

珍妮拉著O的手走到走廊上,她們的拖鞋又一次在磚地上敲出響亮的回聲,她們又看到一個僕人坐在兩扇門之間的條凳上。他的穿著和比爾一模一樣,但他不是比爾,這個人個子很高,乾巴,頭髮是深色的。他引導她們進入一個客廳,一扇兩邊裝飾著綠色布幔的熟鐵門前站著兩個僕人,幾隻有褐斑的白狗趴在他們的腳邊。

「那是圍牆。」珍妮咕噥了一句,走在她們前面的僕人聽到了,轉過身來,O吃驚地看到珍妮一下子變得面如死灰,撒開了拉著O的手,和那只輕輕提著長裙的手,跪倒在客廳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門邊的兩個僕人大笑起來,其中一個人走到O的面前,彬彬有理地請她先跟他走進對面的一扇門,她聽到笑聲和腳步聲,門在她背後關上了。她不知將發生甚麼事,珍妮是否因此受到了責罰,又是甚麼樣的責罰?也許她跪下是想求那僕人饒了她,也許她那個動作是遵循著甚麼規矩。她達到目的了嗎?

在城堡頭兩個星期的生活中她注意到,雖然沉默的原則是絕對的,但是在那些只有她們和僕人在場的場合,在被僕人們帶往城堡某一處的路上,在吃飯時,特別是在白天,姑娘們總是試圖打破這個規矩。似乎那種由於赤身裸體,由於夜間的鎖鏈,由於主人的在場而被摧毀的安全感,又一起回到了她們的身上。她還注意到,在主人面前,一個最輕微的手勢就可以支配她們的行動。在僕人那裡卻並非如此,僕人們從不不命令,雖然那些彬彬有理的要求也像命令一樣不容改變。他們顯然很喜歡責罰任何當他們的面犯下的小小過失,而且總是當場責罰。O親眼看到三個姑娘因為說話被抓住,當場被扔在地板上鞭打──一次是在去紅區的走廊上,兩次是剛進飯廳的時候。如此說來,在白天挨鞭打也是可能的,雖然他們告訴過她不會這樣。這似乎說明,僕人的行為不在此列,而是由他們自己酌情處理。

僕人們的裝束在白天看上去顯得怪異可怕,他們有的穿著黑襪子、紅夾克和白襯衫,那是一種質地柔軟的寬袖絲襯衫,在脖子的手腕上紮緊。在O到此地的第八天的中午,這些僕人中的一個手提皮鞭,把一個名叫麥德琳的金髮女郎從她坐著的墩子上叫起來,那姑娘生得豐滿嬌媚,O正好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麥德琳挺起泛著玫瑰紅色的乳白胸脯,衝他笑著說了句甚麼,因為說得太快了,O沒聽清楚。在他的手還沒巾到她時,她已撫摸著他那仍在沉睡的陽具,然後把它放進她半開的嘴唇,因此她沒被鞭打。由於那天他是餐廳裡唯一的監視人,而且他在接受撫愛時閉上了眼睛,姑娘們開始悄悄說話︰這麼說賄賂僕人是可能的,但這又有甚麼用?

有一個規矩,O感到最難做到,事實上她一直沒能真正完全做到過,就是那個禁止看男人的臉的規定──這個規定對僕人們也適用。O感到自己時刻處在危險之中,因為那些面孔總在吸引著她的好奇心,她已經為此挨過兩個僕人的鞭打。但是並不是每次都真的是因為發現她看了他們,極有可能僅僅是為了羞辱她。

他們喜歡有變通的自由,不願拘泥於那些規定,例如關於姑娘們必須將目光從臉和嘴移到他們的陽具、皮鞭和手上的規定。無論在他們狠下心來時對她有多麼殘酷,她一直沒有勇氣為求情而跪倒在他們膝下,儘管她的馴服絕不是為了鼓勵他們的殘忍。關於沉默的規定對她意義不大,除了那次同也她的情人在一起,她從未違反過這個規定,當別的姑娘利用守衛精力分散的機會跟她說話時,她總是用手勢作答。

在進餐時,她們被帶進一個大廳,黑色的牆壁,黑色大理石的地板,厚重玻璃製成的長餐桌也是黑色的,每個姑娘都坐在一隻裹著黑色皮革面的圓墩子上。在落座前,按規定她們必須首先撩起裙子,平滑涼爽的皮革貼在腿下的感覺,使O憶起第一次當她的情人讓她脫掉連褲襪和襯褲,用同樣方式坐在汽車後座上時的那種感覺。

將來當她離開城堡之後,穿著將與常人無異,只除了一件事──在看似正常的西服和長裙下的她是全裸的。無論何時,當她撩起自己的襯裙和長裙坐在她情人或其他人的身旁,無論是坐在車座上還是餐館的座位上,這種熟悉的感覺就會重新來到她的心裡,那被絲製胸衣托出的乳房、那不能拒絕任何進犯的嘴和手、那可怕的沉默。

然而,對她來說,再沒有甚麼能比沉默和鎖鏈給她更多寬慰的了。鎖鏈和沉默將她深深地束縛在她自己之中,窒息著她,壓抑著她,卻同時使她從自我中解脫出來。當她的情人讓她當著他的面把自己交給那些陌生人時,如果她有說話的權利,如果她的雙手是自由的,如果她是可以做出選擇的,那她成了甚麼人了?確實,當她受折磨時她說過話,如果呻吟和哭喊也能算作說話的話,而且他們還經常給她戴上口銜。

在那些目光的凝視之下,在那些手的撫摸之下,在那並不在場的幻像之中喪失了邊緣,她僅僅是任何人中的一個,任何姑娘中的一個而已。她的身體被強行打開就像所有那些被強行打開的姑娘一樣。她看到了這一切,但她對此完全無能為力。

就是這樣,在她到達城堡還不滿二十四小時的時候,也就是她到達的第二天,在飯後她被帶往圖書館去侍候咖啡並負責添火。珍妮已經被那個黑髮僕人帶回來,準備跟她一起去,同去的還有一個叫莫尼克的姑娘。僕人帶她們走進大廳,自己站在離O曾被捆綁的柱子不遠的地方。圖書館裡空無一人,法式大門向西敞開著。在廣闊無雲的碧空中,秋天的太陽慢慢地移動,它的光亮照在有層層抽屜的書櫥上,一大束金菊散發著泥土和腐葉的氣味。

「比爾昨天夜裡在你身上留記號了嗎?」那個僕人問O。

她點頭表示他做了。

「那麼你應當把它們露出來,」他說,「把你的裙子捲起來。」

他看著她把裙子從後面捲起,就像珍妮昨天晚上做過的那樣,又看著珍妮幫她把它繫牢,然後他吩咐她去點火。O的臀部一直到腰際以及她的大腿和苗條的小腿全部裸露出來,由綠綢和白亞麻的摺皺形成的瀑布勾了一個邊,那五條鞭痕已轉成黑色。

爐膛裡的火是現成的,不一會兒,一把蘋果樹枝就燃著了,然後是圓圓的橡木棒,它們燒起來劈啪作響,拱起高高的無色火苗,在天光下幾乎看不見,但氣味很好聞。另一個僕人走進來,把一隻盛滿咖啡杯的托盤放在長桌上,移開台燈,騰出了一片地方,O走到桌旁,莫尼克和珍妮仍舊站在壁爐的兩側。

正在這時,兩個男人走了進來,第一個僕人立即離開了房間,O覺得她從其中一個男人的說話聲音認出了他,他是昨晚佔有了她的人中的一個,是那個提出應當把她的後面弄得更容易接近的人。

莫尼克給每隻杯子輪流放好糖,當O為那些黑金色的杯子斟滿咖啡時,趁機偷偷看了那人一眼,原來他是一個這麼細瘦的金髮男孩,一個小伙子,帶著一股英國氣派,他又在說話,現在她已經能肯定是他了。另一個男人也有一頭淺色頭髮,體魄魁梧,臉色凝重,他們兩人都坐在大皮椅裡,腳伸向火邊,靜靜地抽著煙,看著報紙,並不注意這幾個女人,好像她們根本不存在一樣,偶爾可以聽到翻動報紙的聲音,或者煤掉進爐膛的聲音。

O一次又一次地往火中添入圓木,她坐在裝木柴的籃子旁邊,坐在一隻放在地板上的坐墊上,莫尼克和珍妮也坐在地板上,就在她的對面,她們攤開的裙子相互迭在一起,莫尼克的裙子是深紅色的。

一小時過去了。突然,那個金髮男孩喚珍妮過去,然後是莫尼克,他吩咐她們把獸皮矮凳拿過來(就是那天晚上O伏在上面的那個矮凳),莫尼克沒等他發出進一步的指示就跪了下來,伏在上面,她的乳房貼在獸皮的矮凳上,雙手緊緊抓住矮凳的兩隻角。當那個年輕人吩咐珍妮撩起紅裙子時,莫尼克一動也沒動,然後珍妮按他的指令為他解開衣服──他下命令的方式極其粗暴──將那支肉劍握在她的雙手之中,就是它曾經至少一次那麼殘酷地刺入O的身體。它在合起的手掌中勃起變硬,然後還是這雙手,珍妮的小手,分開了莫尼克的雙腿,那年輕人向著她兩腿間的凹處緩慢地插了進去,隨著一次次短暫的痙攣,她發出微弱的呻吟。

另一個男人默默地看著他們,示意O到他身邊去,他拉她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眼睛仍然盯著眼前的事態,O捲起的裙子使她的臀部一覽無遺,他用手抓住了她的陰部。

過了一分鐘之後,門開了,勒內正是在這種情形下看到了她。

「請不要讓我打擾了你們。」他說,然後坐在壁爐旁地板上O剛才坐過的墊子上,他全神貫注地看著她,那只抓著她的手每一探一收時,他就微微一笑。那手同時探入她前後兩個孔道,在它們張開時向裡面越探越深,終於使她發出一聲再也忍不住的呻吟。

莫尼克早已站起身來,珍妮在O原來的位置上悠閒地添著圓木,她給勒內端來一杯威士忌,他吻了她的手。接下去,他一邊喝酒,一邊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O。

那個仍舊抓著她的男人問︰「她是你的?」

「是的。」勒內答道。

「詹姆斯是對的,」那人接著說,「她是太窄了,她必須被弄寬一點。」

「也不能弄得太過分,你要留神。」詹姆斯說。

「聽你的,」勒內說著站起身來,「比起我來,你是更好的裁判。」隨後他打鈴叫人。

在隨後的八天當中,一般是在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當天色黑下來,O完成了圖書館的工作,回到自己房間後就被鎖在鎖鏈上,身上除了一件紅披風不著一物,肛門中插進一個狀似勃起的男性生殖器的黑色橡皮棒,它由一條圍在臀部周圍的皮帶上的三條小鏈子固定住,防止她內部肌肉的運動而使它掉出來。小鏈子的一條在正後方,另外兩條在腹部三角區的兩側,目的是為了不妨礙任何人在需要時進入另一個孔道。

勒內打鈴,是叫僕人送來一隻保險箱,裡面裝滿各種型號的小鏈子和皮帶以及橡皮棒,精細俱全,樣式是上細下粗,以防滑到體內去弄得事與願違。設計這些橡皮棒的本意在於使入口處擴大,可一旦滑進去,反而會使它縮緊。每天都是詹姆斯親自挑選一個比前一天略粗些的橡皮棒,令O跪下或側臥,監視著珍妮或莫尼克或不論哪個正好在場的姑娘為她塞好。

在晚飯時,姑娘們在同一個餐廳進餐。O洗完浴撲好香粉赤裸裸地戴著它,每個人都能看那些小鏈子和皮帶,只是在那些沒人要她的夜晚,僕人把她鎖在牆上的鎖鏈上之後才給她取出來。如果有人要她,僕人會先把她的雙手鎖在背後,在將她帶往圖書館之前為她取出來。

經過幾晚,這一孔道雖然仍比另外那個窄些,但使用起來已經比較容易了。

八天之後,這個工具已不再需要,O的情人對她說,由於她的雙重開放,他感到很快活,而且他決心讓她把這種狀態保持下去。他告訴她,自己要離開數日,她在城堡的最後七天將不會見到他了,直到他回來把她帶回巴黎。

「但是我愛你,」他加上一句,「我真的愛你,別忘了我。」

啊,她怎麼會忘了他!他就是那為她蒙上眼罩的手,他就是那在僕人比爾手中發出呼嘯的皮鞭,他是她身上戴的鎖鏈,是壓低的聲音。

她變得厭倦這一切了嗎?沒有。由於她不斷地被玷污和越來越習慣於暴力和侮辱,巨大的和過度的苦樂,似乎已經變得拋進了一種麻木的狀態,進入了一種休眠或夢遊的邊緣狀態。其實恰恰相反,那使她保持挺直姿勢的胸衣、那使她馴服的鎖鏈、那成為她的避風港的沉默,如今已經化作姑娘們和她自己被使用的肉體的永恆的形象,一種即使未被使用也將是永遠準備好以供使用的肉體的永恆形象,這就是她自己身體的形象及自我意識。

由於幾乎每天都要經受這種被唾液和精液玷污的儀式,她感到自己已經實實在在變成了一個不潔的所在,是那聖經中所提及的污水槽;然而,她身體上那些因不斷遭到侵犯已經變得遲鈍的部分,在她心中卻變得無比美麗和高貴︰雖然她的嘴唇含住陌生的陽具、她的乳房被手不斷地撫摸、她大腿間一雙鄰接的孔道被粗暴地侵入,但是她對自己的出賣,卻成為使她變得更加高貴並獲得尊嚴的源泉。此話雖然聽上去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但「尊嚴」一語用在這裡確實再貼切不過,她被這一切照亮了,她的內心充滿了寧靜。從她的面孔上可以觀察到一種明朗的難以覺察的微笑,那種閃現在隱士眼中的只可猜到卻難以見到的微笑。

當勒內告訴她他要離開的消息時,夜幕已經降臨。O正在她的房間裡等候僕人帶她去餐廳,那時她甚麼也沒穿。她的情人到來時,穿著那身平常他每天進城常穿的西裝,當他擁抱她時,那硬蘇格蘭呢上裝磨痛了她的乳頭。他吻了她,把她平放在床上,然後在她身邊躺下來,極其溫柔緩慢文雅地要了她,他輪流使用了那兩個向他敞開的孔道,在最終將自己傾洩在她口中之前,又一次吻了她的嘴唇。

「在我離開之前,」他說,「我希望再鞭打你一次。這次我要事先請求你的允許,你同意嗎?」

她同意。

「我愛你。」他又說了一次,「現在的打鈴叫比爾。」

她的打鈴比爾把她雙手吊在牆上的鎖鏈上,她被如此捆上以後,她的情人再次吻了她,然後站在她身旁,他又一次告訴她︰他愛她,然後對比爾點點頭。他看著她無望地掙扎,聽著她的呻吟漸漸變成叫喊,當她的眼淚流下來的時候,他吩咐比爾離開。

她努力集中起最後一點力氣對他說︰她愛他,他吻了她滿是淚痕的面頰和喘著氣的嘴,為她解開束縛,抱她在床上躺好,然後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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